鄭彬聽了孫德勝的回答後，馬上引起了警覺，一直以來，鄭彬都以為刀片的事兒只有孫德勝的家人和張震知道，從來也沒有聽說過張磊竟然也知道刀片的事兒，這樣一來，張磊的表現就能夠說得通了。

可是現在的問題是，張磊的情況和孫德勝的情況一模一樣，兩人都有作案的嫌疑，但是兩人都沒有直接的證據。目前為止，最為關鍵的就是趙紅霞手裏的刀片，可以證明這個刀片就是割開趙紅霞手腕的刀片，也能證明刀片就是出自孫德勝的刮胡刀裏，可是，刀片上沒有任何犯罪嫌疑人的痕跡。

文宇曾經給鄭彬形容過，說兇手很有可能是用安眠藥迷暈了趙紅霞之後，再用死者的手捏住刀片劃開了死者的手腕。這樣一來，兇手的指紋很有可能只是留在了趙紅霞的手上，但是，作為刑警的鄭彬和文宇都知道，留在皮膚和毛發上的指紋幾乎不可能提取得到。

顯然，刀片這條路是條死路。

剩下的證據便是趙紅霞床底下的毛發和呼吸器裏的阿片殘留。

根據孫德勝的證詞，趙紅霞死的當天，趙紅霞的病房裏很有可能還有第三個人，如果孫德勝所言非虛的話，那麽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兇手，而且就躲在趙紅霞的床底。從打掃過床底的拖把上，他和文宇提取到了一些毛發，其中就有趙紅霞直系親屬的DNA，也就是趙紅霞唯一的直系親屬——張磊的DNA。

呼吸器上雖然沒能找到指紋，但是裏面額阿片類藥物的殘留到目前為止，鄭彬也只發現了張磊可能與其有關系。

現在，孫德勝又說張磊其實是知道他有刀片的事實的，這就更加加深了張磊的嫌疑。鄭彬有些興奮了，案子到現在總算撥開雲霧見天日了，以現在他所掌握的證據來看，雖然沒有直接證據可以定張磊的罪，但是間接證據已經足夠形成完整的證明體系，完全符合了使用間接證據證明張磊就是兇手的原則。

審完孫德勝後，鄭彬又和馮唐一起提審了張磊。

張磊現在就像是個洩了氣的氣球一樣，完全沒有了之前的硬氣，坐在椅子上就像是團面糊，癱軟成了一堆。鄭彬叫了幾次他的名字，他似乎都像沒有聽見似的，只是目光呆滯的盯著地面。

“張磊！”鄭彬再次大聲叫了一次。

張磊終於擡起了頭，看著鄭彬，眼神依然呆滯。

“張磊，現在是你說老實話的最後機會，相信你也聽說過我們的政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張磊，現在還不遲！”

張磊突然笑了一下，有氣無力的。

“呵呵，鄭隊長，我可能沒有你那麽懂毒品的知識，可是法律我多少是懂一點兒的，我即使現在不說話，你手上的證據可能也足夠送我上法庭了。所以，我抗拒也是有罪，坦白就更有罪了，對於這個結果，我還能有什麽好說的呢？”

“行，你說的對，我手裏掌握的證據已經能夠證明你就是兇手了。哎，既然現在你已經無所謂了，那想必你也不會在意多回答幾個問題吧？”

“你問吧！”張磊打了個哈欠說道。

“好，張磊，你一直以來就知道孫德勝私藏刀片的事吧，這麽久以來，你為什麽不說？”

“呵呵，這有什麽好說的？如果連刀片的事情你們都查不清楚，那你們怎麽還能查到我的頭上來呢？”

“張磊，哦，不，張總！”鄭彬嗤笑了一聲，“你錯了，我問的不是孫德勝藏沒藏刀片的事，而是你知不知道孫德勝藏刀片的事，可能你還沒想清楚，你隱瞞這件事就會給我們一種你故意不說的感覺，為的就是栽贓嫁禍給孫德勝，難怪你一直以來都那麽著急的要定孫德勝的罪呢！”

張磊楞了，沈默了半天之後，又笑了起來。

“就像鄭隊長你說的，我媽死了，我的公司垮了，我的名聲也沒了，我無所謂了，隨便你怎麽說吧！”

“好吧，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希望你考慮好了再回答我。”

“問吧！”張磊又打了一個哈欠。

“孫德勝曾經看見過你在療養院的停車場附近轉悠過，你能說說當時你在幹什麽嗎？”

張磊認真思考了一陣，接連打了幾個呵欠，然後說道：

“療養院？停車場？是不是我跟我媽吵架的那天啊？我不就是跟我媽吵郁悶了，在停車場裏消了會兒氣嗎？”

“可是，孫德勝說你在停車場的垃圾箱旁邊站了好久，你沒事兒站垃圾箱旁邊幹嘛啊？”

“我就奇了怪了，鄭隊長，我站哪兒，在不在停車場轉悠跟這個案子有關系嗎？再說了，你氣急了還會去看看身邊的環境，然後選一個好一點兒的地方消氣嗎？”

鄭彬一想，張磊這麽解釋也能解釋得過去。

“既然你不說，那我就直接告訴你吧，孫德勝的舊刀片，就是被療養院的護工給扔在停車場的垃圾箱裏面的。”

張磊再次被鄭彬的話給驚到了，即使他現在已經無所謂了，可是一時之間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鄭彬明白自己的話起到作用了，於是說道：

“張磊，想必你現在已經了解了吧，我們掌握的證據已經足夠充分了，我還是那句話，現在坦白還來得及，你好好想想吧，想明白了，可以隨時通知我。”

鄭彬說完就起身離開了，馮唐望著哈欠不止的張磊連連搖頭，也跟著走出了訊問室。

鄭彬完全沒有想到，從南山市回來之後沒幾天，趙紅霞案就解決了。他先是打電話把陳佳佳叫了回來，對她說不用繼續查張震了，可是陳佳佳卻說張震那邊已經有了一些眉目了，讓他去問問文宇。

鄭彬無奈，只得又把電話打給了文宇，在電話裏，鄭彬一再的解釋張磊的證據已經足夠充分了，可是文宇卻請求他再拖些時間，讓陳佳佳把張震的事情調查清楚之後，再把張磊移交法院。鄭彬拗不過文宇，也說不過他，只能答應給陳佳佳三天的期限，時間一到，張磊就必須送上法院。

文宇此時站在醫院裏直犯愁，鄭彬那邊的結果讓他不知所措，他知道，鄭彬之所以一再堅持把張磊送上法院，就足以證明他有十足的把握。要知道當初，送孫德勝上法院的時候，雖然他還是偏向孫德勝作案的，但最後還是猶豫了，這才把案子還給了馮唐。

不用說文宇也知道，鄭彬手上的間接證據已經形成了完整證據鏈，足夠符合定罪的原則。可是張震這兒，文宇還是不能完全的放棄，陳佳佳雖然已經有了初步的進展，可他實在是不放心陳佳佳能在三天的時間內找出推翻鄭彬想法的證據出來。

回去嗎？

文宇想到，從那天那個醫生出現直到現在，對方仍然沒有任何行動，他的傷在一天天的好，很快就可以出院了。如果出院之前，對方仍然沒有行動的話，那以後對於對手的行動，可就不好揣測了。

文宇不能肯定對方會因為自己出院了就把註意力放到自己的身上來，萬一他們下定決心要除掉楊子的話，他這一走，楊子的生命安全，他也不放心。

文宇揉著自己的太陽穴，眼睛始終在盯著窗外，以前，他對對手的到來，多多少少有點擔心，他不知道對手會出什麽樣的招，也不知道對手會在什麽時候出現。可是現在，他希望對手馬上就出現，他好立刻解決了這邊的事情後，馬上趕去陳佳佳那裏。

“文宇，”姚薇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你怎麽不好好休息啊。”

文宇擡手看了看手表，午飯時間，姚薇準時的出現在了門口。

“哎，在想事情呢，鄭彬那邊現在有結果了。”

姚薇走了過來，順手把手上的盒飯放在了桌子上面，問道：

“就是你說的那個趙紅霞的案子嗎？找到兇手了？”

文宇笑了笑，說道：

“在鄭彬看，是這樣的，可是在我看，還有很多疑點沒有解開。鄭彬打算三天之後就把嫌疑人送上法庭，他之所以這麽做，說明他已經有了足夠的把握。”

“那這不是好事嗎？”

文宇在桌子旁坐了下來，一邊打開香噴噴的飯盒一邊說道：

“是好事啊，可是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有些事情我覺得鄭彬了解得還不夠充分。”

“要我看啊，你還不如就相信鄭隊長一回，鄭隊長畢竟當了這麽多年的刑警隊長，你也說了他沒有十足的把握是不會把嫌疑人送上法院的，我看他辦事不會那麽不靠譜的。”

文宇想了想，然後點頭笑道：

“你說得也對，可能這次是我想多了吧，不過，這個案子的另一個人，不管他有沒有嫌疑，我也想查他一查。”

“你要查就查吧，只要不成天這麽愁眉苦臉的就行了。”姚薇的口氣帶著一些嬌嗔。

文宇吃著嘴裏的飯，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向天成的事情他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告訴過姚薇，他無法估計向天成的行動會不會對姚薇造成傷害，他也無法直接和姚薇說讓她不要再來醫院了。

文宇為此苦惱了很久，他也只有在每天晚上10點之前催著姚薇回去，然後祈盼著對手不會發現她。

所有的事攪和在一起，文宇現在是生怕哪一邊出現差錯，否則，丟失的可能就是幾條人命。如同嚼蠟一般吃完了午飯，文宇又急匆匆的把姚薇給送了回去，他說他想出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讓姚薇陪自己散了會兒步就讓她回去了。

等姚薇走了之後，文宇便去了邱令楊的病房，邱令楊的傷勢也在逐漸好轉，原本打著石膏的身體，現在也由紗布給代替了，看著文宇神秘兮兮的表情，邱令楊疑惑的問道：

“怎麽了？蚊子，對手出現了嗎？”

文宇看了看一臉緊張的邱令楊，又看了看坐在他床頭無聊得要死得兩個保安，笑道：

“我都說了，他們不可能在白天來的，你就放心吧。我來，是想跟你商量商量咱們這個事兒的。楊子，我想好了，這事兒咱麽還是得報警，不然，我怕到時候出了狀況咱們控制不住，再傷到了身邊的人。”

邱令楊納悶了，當初決定不告訴警察的是他，現在來說告訴警察的也是他。

“蚊子，你真的想好了？這麽一來，你那未婚妻的事恐怕又泡湯了。”

文宇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嘆了口氣說道：

“我想清楚了，艾雪失蹤了五年，我不能為了找她而把身邊的人給害了，這樣做太自私。”

邱令楊盯著文宇的眼睛看了好大一會兒，然後意味深長的說道：

“蚊子，是因為姚總吧？”

文宇就像個被別人拆穿了秘密的孩子似的，慌忙回答道：

“哎，姚總是一個，你大哥也是一個，還有這些兄弟們，他們混口飯不容易，我們的對手又十分兇殘，別到時候他們為了我這事兒而有個什麽三長兩短，那我不就成了罪人了嗎？所以，楊子，咱們還是報警吧。”

邱令楊把半撐起來的身體往床上一靠，然後枕著手臂說道：

“蚊子，報不報警的在你，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兄弟都聽你的。”

文宇在邱令楊的肩旁上拍了兩下表示感謝，然後就掏出了手機給文良打了電話。

文宇將文良約到了醫院，然後把仇陽和自己對向天成的了解，還有對照片上那個人調查給文良說了一遍。文良聽了之後，張大著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實在沒有想到，這兩人僅憑一張照片竟然查到了這麽遠，就連他都沒資格過問的那個照片上的人，都被他倆給找到了蹤影。

文宇拿手在文良眼前晃了晃，問道：

“哎，文隊長，想什麽呢？我都告訴你了，你得跟我表個態啊？”

文良這才反應過來。

“表態？表什麽態啊？”

文宇一甩腦袋，“嘖”了一聲。

“對邱令楊一家還有姚薇的保護啊，他們既然已經派人來了醫院，那說不定他們就已經知道了姚薇和我之間的關系，還有邱令楊那兒，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接下來就應該立刻派人對他們進行24小時的保護啊。”

文良聽了文宇的話之後，連連點頭稱是。

“哦，對對對，你說的對，保護他們的事兒你放心好了，我回去就辦。可是文顧問，我真是不敢相信，你們竟然已經查到了這麽遠。還有，文顧問，既然你已經告訴了我這些，能不能再告訴我是誰把照片給你的啊？”

文宇眼珠子一轉，立刻了解了文良的意思。

“呵呵，文隊長，那張照片是我從仇陽那裏得來的，至於他是怎麽得來的，我不知道，不過這個問題我也問過仇陽了，他的說法是，我不需要為照片的來源而擔心，他能保證給他照片的人是出於好意的。所以，文隊長，你如果實在不放心，我就只好請你去問仇陽了。”

文良無奈，見問不出來也就不問了。

“那好吧，既然文顧問都放心了，那我也沒什麽不放心的了。不過，我聽文顧問這話的意思，像是要離開南山市的意思，你是不打算繼續追查這個案子了嗎？”

文宇笑道：

“文隊長，我得跟你說明一點，案子什麽的不是我的本意，我和仇陽追查此案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找到艾雪，所以只要艾雪沒有出現，那麽跟她相關的所有案子我們都會過問的。”

文宇的口氣十分強硬，再加上之前仇陽對他的態度，文良心裏有些不痛快了。

“文顧問，你思念未婚妻的感受我能理解，可是你們這樣恣意妄為，難道就不怕擾亂了我們警察的行動嗎？也許中北市正在調查艾雪的案子也說不定呢？”

“好了，文隊長，這件事我想仇陽的態度已經表示得很充分了，我就不再表態了。你說得對，我想明天就出院，然後回中北市，你這邊也就能消停一段日子了。”

話不投機，文良也就沒什麽好說了，雖然他對文宇的態度很不滿意，可是他能告訴自己這些情況是他萬萬沒有意料到的，所以，總體上，他還是感謝文宇的。只不過這樣一來，他就有好幾個電話要打了，一個是給鄭彬的，得告訴他照片上這個人的事情，還有一個是給市局的，如果真如文宇所說，那麽在南山市內，很可能潛藏著一個巨大的販毒集團，這個販毒集團不僅和鄭彬、和艾雪有關，還有可能和南山市屢禁不止的地下賭場有關。

文良冷冷的告辭了文宇，說有什麽消息再互通有無，然後就走了。

文宇送走了文良之後，又坐下來思考著該怎麽跟姚薇說這件事情。晚飯飯點的時候，姚薇又準時的來到了醫院，文宇沒有急著吃飯，而是把姚薇拉坐了下來。

“姚薇，我想明天就出院，然後回中北市。”

姚薇的表情先是一驚，然後又稍稍有些失望。

“明天？醫生說還得有好幾天你才能出院呢，為什麽啊，就為了鄭隊長手裏的案子？”

文宇在心裏醞釀著措辭，然後說道：

“一直以來我都在想要不要把事情都告訴你，可是我怕你擔心，所以也一直沒敢說。現在是我怕他們會找上你，看來不得不告訴你真相了。”

姚薇見文宇說得鄭重，不禁認真了起來，看著文宇，問道：

“什麽真相啊，你在說什麽啊？”

於是，文宇便把自己來南山市後所發生的一切，以及仇陽所告訴自己的一切，都給姚薇說了一遍。

姚薇聽了之後，不敢相信面前一臉平靜的人竟然會遭遇了這麽些事情，她更不敢相信，祥和安靜的南山市，背後面竟然深藏著如此洶湧的暗流。

“所以，為了你，為了楊子，我現在離開南山市是最好的選擇。我已經把事情全部告訴給了文良隊長，他會安排人24小時的保護你和楊子，你盡管放心好了。”

一直默默聽著沒說話的姚薇此時說道：

“那你這一走，什麽時候再回來呢？”

文宇有些黯然，說道：

“不知道，也許查清了鄭彬手上的案子我就回來了，也許文良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到向長成，我就得過一陣子才能回來。”

“也好，你既然已經決定了，那就回去吧，回去了好好休息，等養好了精神再來查艾雪的案子吧。”

姚薇說完便拿過來飯盒，打開後就和文宇一起吃了起來。

在送姚薇回去的時候，兩人正好碰見了來探望邱令楊的邱暮槐。姚薇和邱暮槐兩人是認識的，所以在走廊上打了下招呼。

文宇把姚薇送走後，趕緊又來到了邱令楊的房間。他把白天對邱令楊說過的話再和邱暮槐又說了一遍，然後說道：

“邱大哥，既然警察馬上就會安排人過來，我看你的這些保安兄弟，還是撤回去吧。等楊子病好了一些，你再把楊子接回去，在家裏總比在醫院裏要安全一些。”

邱暮槐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麽事兒，一時沒有回答文宇，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道：

“文宇兄弟，令楊不了解你對艾雪的感情，我能理解。我是過來人，我能知道你為了楊子的安危而放棄艾雪的線索，對你來說有多麽艱難，這也說明了你是真把令楊當兄弟，我謝謝你。

剛才，在前廳裏，我看見了你和姚薇在一起。可能你和姚薇交往得比較久，你了解她，可是對她的家庭，你可能就沒有我了解得多了。文宇，我大概知道你會因為放不下艾雪而無法接受姚薇，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得告訴你。”

文宇納悶了，這邱暮槐突然說起這個幹嘛，又和他沒半毛錢關系。

“邱大哥，什麽事情啊，這麽神神秘秘的。”

“呵呵，文宇，你大概還不知道我是怎麽得知你和姚薇的關系的吧，我可以告訴你，不是從楊子的嘴裏知道的。”

文宇當然不知道了，就算是邱令楊，對他和姚薇之間的關系也不是十分的清楚，文宇當初決定進賭場時，就已經打算了不把姚薇扯進來。

“不是楊子？那是從哪裏知道的啊？”文宇問道。

邱暮槐笑了一聲，說道：

“我是聽她的父親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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